巩膜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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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0/12 23: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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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语

唐旺盛在他的诗歌中,要写出一种精神的向度,在向下的物质性里,呈现出“物”的神性。这在他的这组诗歌中,是显而易见的,他做到了。所谓“物”的神性,也即恒久的精神性。物是短暂与过渡,而精神恒久。这些作为符号的物,——木艺、扇子、紫砂、金石等——构成了一种个人化的日常生活。这种生活,并非是耽溺,而是超脱,是为了获得诗性的自由。在这些诗歌中,可以见到诗人惊人的驾驭语言的能力,这种能力体现在独特的笔法、声音和节奏上,我们知道,这些对于诗歌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正是语言本身,让这些诗歌充满了魅力:“这台面平滑,有化骨为水的感动/木榫紧密,所有撕裂的疼痛/都被咬紧。罗锅枨隆起/久远的撑力,在平面分散/如流脂入地。……”(《木艺》)这种有着巨大张力的语言,正是成就其诗歌“物”的神性的根本。

张卫东的诗歌乍一看是那种比较繁复的路子,但这只是其诗歌的外表,他的诗歌不在于是否繁复,而在于细致和精确。这种细致,乃是在“体物”的意义上,他对事物的描摹到了入微的地步。而他之所以细致入微地写日常事物,还是为了获得一种能够落实到具体的感受性。这种细致是他为自己在“体物”的过程中突然一个闪光而积蓄力量,那种可以出击的力量。为此,他写得非常耐心,对事物的描摹也到了非常精确的地方。读者可以试看《灰鸟》《断刀》《霹雳鸟》等。总体上说,这组诗歌都非常好。我以为,张卫东是一位深谙诗歌之道的诗人,他懂得将诗歌建立在感受性的基础上,为了精准地写出生命的感受,写事物,“体物而浏亮”,让事物变得清朗。

江介的诗歌,我在阅读的时候,一直注意他的诗歌的声音。他的诗歌有一种内对话的特点。所谓内对话,即自己跟自己的对话。这种对话,其实可以看作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是带有戏剧化特征的交谈。《海洋十四行》是一个系列诗歌,这些诗歌基本上都呈现出自我交谈的特点。他在这个交谈过程中,在词语的裂缝里,诗性得以生成。比如:“早晨你撒出去网,/收获我身体里的悬崖。码头上繁忙,/到处搬运自己身体,白雪皑皑。”(《之一》)这种词语错位的句法,看似呓语,其实是生命的内在审视,并产生了很大的张力。它使得他的诗歌有一种生命特征:它呈现了一个人在现世生活中的真实的样态。“失之于宽宥/的时间啊。死结——一直解啊结……”(《之十二》)生命中有一种纠缠的东西,在此,这种以交谈的方式的呈现,显示了其真。

——李商雨

唐旺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曾在《诗刊》《创世纪》《飞天》等刊发表诗作百余首。现供职于深圳。

木艺(组诗)

唐旺盛

这台面平滑,有化骨为水的感动

木榫紧密,所有撕裂的疼痛

都被咬紧。罗锅枨隆起

久远的撑力,在平面分散

如流脂入地。夔龙清晰

隐入年岁的暗红

——那是四月,流水恍惚的*昏

抵达不明岁月邮赠的包裹

打开装订的木架

是散开的形体,仿佛刚刚切割完毕

它姿容凌乱,四肢横陈

从深夜,到黎明。我安心书房之中的装置

让突出的,挤入凹陷

中断的线条,回复平直

阴阳,重新弥合

当四条同一方向的腿再次直立

它像鹤一样升起。三百年的尘烟褪去

空气中有着回声的寂静

它蛰伏的姿势指向久远的清欢

木纹漫漶,座列孤立。人影流转

举起的角杯,打开春日的一刻

那里言说朴拙,笑靥如风

爱恋的人一闪而过

那里焚香抚琴,新辞唱和,珍馐林立,热气

在亮*的灯下打着转

新写的山水,已经展开

造境孤深,比宋元略加简约

落满米家疏淡的墨点。

——现在,它四角压实,不曾被三百年前的大风吹起

在孤独的深夜,独自铺陈

散佚的书卷

那里,是我在人世流连的阅读

当这个临窗的座位,再次被不明的岁月所留赠

仿佛向内折返的生活,已经启程

当秋获清浅,今年的风吹过

去岁的*叶在井口飘落

昨日的夜雨夺眶而出

延续到凌晨的写作陷入困顿

桌面的危崖,蹲踞着手肘,双臂和腕骨

腕骨之上,是孤悬的面额

而此刻,天地一片寂默

孤星轮转,仿佛长夜已尽

缀扇记

那一架象牙扇骨,睥睨着湘妃梅鹿

棕竹桃丝芝麻佛肚和紫竹,也睥睨着檀香玳瑁

红木。奶白的扇身,两片重合的大骨

当它像深夜一样闭合

在手掌中静静收紧它的花瓣

风和时光是安静的。仿佛一切皆在原地

风月已经走远。

当它散开,洒金的黑片上,立起朱砂暗点的

梅花。扇骨上刻画忽然清晰

像一领长衫,立起在夏夜。咿咿呀呀的吟唱

隔着水面的亭台,响起。

灯红之下,是缱绻的容颜

十八里相送。尘心暗许,公子酬谢。

躬身作揖。

这一整夜,灯下细细玩赏

九寸五的身子,盈盈一握。泛*之处

有点点泪迹。转折里是密集的断纹

仿佛佛面上的笑意

扇面。柳体楷书瘦而不枯,紧而不密

劲健的身形,疏淡平和之韵。

白银扇钉,有岁月的喑哑

扇身作螳螂腿式的束腰

扇尾圆式。随手撒开,习习之风尚在

何处才能寻觅当年的笑影?

这十八档扇骨,打开是花月,楼台亭榭

折起,是尘封,山河入梦

这一整夜,我都在补缀扇套

针脚细密,仿佛有深厚的殷勤之意

轻轻念诵扇骨上的铭文。仿佛清风

在岁月的流水中,已经起身

紫砂记

那满清的美人坐落在一把壶上

盈盈一掬的身形,撑起

花月之夜。其婉约,回应于我们手指的温柔之握

其灵秀隐于潇袅的茶烟。

水边的女子,怀抱流水

也承负着流水。那是江南最好的身段

不动如风静。隐去的烟花吊带

颈项修长。索性连蝴蝶形锁骨

也一并省去。只留下一对

孤清瘦削的肩膀。

这样的一架美人之瘦骨兀立在

台上。俯视着

日日面对而又被一直拒之于外的一切

那里是倾倒,啜饮

清欢。一定有最清的泉

亮在她的膝下,映照她急蹙的双眉

一定有最软的琴声,从她的心里淌过

迎合她锦绣的呼吸

多少年后,我从江南路过

当年的一抹嫩绿,已从盏中退去

她依旧或红或紫

失之浓艳。而不能肌肤胜雪

与德甫孰美

——与易安居士书

易安。

公元。端王继位,坡翁刚去。年方二八

鞠衣,霞帔,两袖宽博。正诗酒年华。

新婚。早晨的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一起照镜子。您说

怕郎猜,奴面不如花面好

我们一起向后苑北窗外张望

月台,梅坡,芙蓉冈。

大宋的好城郭

汴梁,斑驳的人群在早市麇集。

您的情人德甫,正飞骑越过

高大的亭松和石榴园。

我们一起为您试戴新买的珠冠。后院的

拴马桩上,他的马正得意地抖擞鬃毛

打着响鼻

丰年好大雪。新买的珠玉

仍未上路。汴梁往西二百里

漫天鹅毛飞絮。通往西京的大路

布满泥泞。那里的工坊,砣轮彻夜飞转

玉匠们正在赶制新年的玉器

那一年,昆吾刀正流行。工匠的刻制

价值十金。收成仍是今年好

风雪夜,挑灯看。书房内铺满这一年

新购的卷轴和碑刻。计吴道子一卷。

展子虔三卷。周昉六卷。韩滉八卷。

《游春图》被散放在案上。《平复帖》只能挤在

放杂物的几架。只有徐熙《牡丹图》

求价二十万金。惜舍。详记《金石录·后序》

窗外北风紧。瑞脑香在金兽形的香炉中缭袅。

年华正好。灯下,云鬓斜簪

眼波流转,两情缱绻,人比桃花娇。

春服既成。鬈发轻扬。一起飞奔在

青草镶边的砂砾路上。昨夜的残酒已消

紫瓯斗茶,人群像茶汤上白色的浮沫

散去。酒壶的盖子也已经拧紧

声名正炽。文人中,到处是传抄的章句

一时汴梁,纸贵如金。

好快意。仿佛江山千里,只为伊人

郊外杨柳依依。一路飞奔

惊起的鸥鹭,盘旋

在寥廓的遥远的天空。

娇弱的身子,已不胜脚力

湖边休憩。喘息初定,多么想

惊世骇俗,轻揽

腰肢。为您理一理,被风吹散的云鬓

不远处,春光一派大好

您的情人德甫,坐着马车,旋即而至

金兵就要进犯中原

那时,还只是一个,消息。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净炎光。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分别已在无觉时。

一转眼,家翁强意驱逐。您就要独自远行

这一次,无人相送。此去青州

路途千里。抿住的话

尚未出口。浮槎来去,相思难寄。

想起当年新写的词句:

绛薄绡的睡衣,隐隐现肌肤胜雪

幽香醉人,朱唇轻启:

檀郎!今夜的竹席可真凉呵。

一具颤栗灵*,从皮肤里

完整地冲出。

斯人已去。

宣和七年,金*南下攻宋。

一夜大风。

吹过窗棂

从袖口一路深入。您就站在窗口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今年的竹席,更加寒凉

想起您,多年前的那一喊

出壳的灵*,至今,仍在抖动

梦见致敬的信札,已经行进在前朝的路上

今年秋天的落叶,每一片,都溯流而上

易安。在下就是那个,匿名的寄信人。虽然

送信的马车,轮子一路打滑

但顺着民国、清明,已直达元宋。

在那里,您仍然年方二八

刚刚写完:尝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一粒悬挂了九百一十八年的泪珠,终于落下。

张卫东,生于年10月。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诗。曾在《星星诗刊》《诗江南》等发表诗作若干。有个人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现居成都。

张卫东的诗

张卫东

灰鸟

仿佛只有斜来的光线才能还原它的羽色,

以及午后这幅完整的构图。它,

立在右岸石栏上,并不揣度几缕风的

谈论。他说闲适不止属于我们,

但必须与家禽有所区别。和见过的另类

相比,它的神情,并不因为

体型过小而被刻意固化。就像我们

不住端详,撇开了旁人的目光。

此刻,它微微转过身来,摇着扁平的

尾翼。如果,继续谈下去,光

是否也该换个角度,让我们进一步看清

它灰中泛蓝的绒羽,多像年少时

划过某个梦中的影子,舞蹈在

滑动的窗帘布上,那块尚未洗白的部分。

冬云

由此说来,就算她是一朵败色的海棠,

这窘况,也不一定就会发生。

秋天是急了点儿,好像比你的格局

窄了些。虽然,我们都不猜测

节气可能的走向。前天,你把气温的

量词反复调试。昨天刚缓和了

雪色对麻柳的不满,你就折过身来,

落下影子对光波的冲击。其实,

我偶尔也讨厌猫姬用礼貌假装的样子

说多么爱你。枯叶,早已纷飞

就像飞鸟已经坠落。虽然形容的笨,

闪过了你家花园宝宝的摇篮,

并觉得总能删掉云团中可疑的形容词。

沙滩

不要总拿女人说事,男人也喜欢*昏,

或清晨来到沙滩。远处那些白帆,

近看总有几点秀色可疑的血。

是啊,此前,他们都在纵情,或欢呼,

当防晒霜因强光而缩回手臂时,

大海都掀起了什么?不说沙的本色。

西天的火烧云已再次重叠了

杯中的干红,葡萄酒的颜值就亮了

起来。这时再说海水的盐,或

苦涩,祈祷者就会坚信你的真理——

让寄居蟹从杯底回到它们各自

的穴中。假如这时,沙滩上还有某种

响动,放心,那是预备凯旋的

大船因眺望的麻木送来了亢奋的笑容。

海鸥

那是你手指的末端,让斜阳在弹拨中

不断切换量子的缝隙,就像它们

聚拢又散开,让含盐的部分

富有更多润滑的自由。不说大海的

迁移,温差才是适合的路径。

就像我们说,过度的寒意会阻塞词语

对纸张的切入。即便“它曾经

拥有海马区也拥有杏仁核……”

也需要世界并不情愿的冬眠。比如

此刻,漫步在德阳旌湖岸边,

突然发现,更小的梭边鱼才是

它们向上,或左、右不停摆动的理由。

于是,我就想啊,是否应该细数

它嘴壳下的心跳,而不只是

它们灰白间或的羽毛划过我们

眼眉时,那些“啊,啊,啊……”的叫声。

界碑

霜冻,凛冽的泥土让词语变形。不要说

修辞,我们可以换个玩儿法。

对,去往沃罗涅日的土路还有多长?

让榕树感到了古拉格的海风。

这抚琴的修竹是否也让你感到了另类

雅致?但不是放牧的田园。

后现代要裂变,把碎片重新整合。

尽管在“霜叶红似二月花”的

某个台阶上你再次怀了古,

想象着如何消解昨天、眼下和未来的霾,

并吞下经典事物赋予的口水。

但界碑沉默的硬,却足以击碎

你眼中雾气的软。这不是你于沉默间

敲打块垒引发的腹腔震动。

是的,大寒将至,曼德尔斯塔姆,

海参崴的距离,只隔着几片不大的云团。

鹭鸶

我知道,必须与你拉开距离,在湿地,

这是另一个命题。有时,它们

三五成群,更多,却是彼此拒绝。

当它涉水浅行,蛙就停止了

鼓噪。那天,我来到水边,它

正好展翅,让垂直的双腿与大地拉伸

为水平。对于同类,它们举止

趋同,就像我们,因共同的属性而

获得了一致的安全感。此刻,

一只褐色,或蓝灰的鹭鸶飞了过来,

抵消了它们普遍的白,也

转移了枪口可能的半径。当目标的它

露出了羽毛或嘴角突出的部分,

更多眼球就转了过来,世界,

就靠了过来,湿地以外,就静了下来。

度量

他说是阅读后的宽度,不是几个字的

问题。而闹心甚或山毛榉的根须。

级差已蔑视了多年,地位却

与江岸水文站的标尺紧密关联。冬天

应该保持晦涩,但是否也该降低

眉下的晦暗。比如,一朵花的

突然萎谢;比如抹香鲸又以成批搁浅

的方式,对抗你多年的腹痛

或哮喘,并让塑料阻塞了它们

的肠胃。但,这样的隐喻是否成立?

就像一组诗的阅读并不能让

她“春暖花开”。好比我们

说出了全部愤怒,列车就能重

回正轨,昨天的差距就能拉得再小些?

断刀

他调低灯的亮度,搬来椅子足够轻。

他说:当然不能将此刻和某段

履历连在一起。他太累了!

解开衣领,坐下,他拿出了一片药

送入口中。桌上有杯水,温度

刚好。当他冲着杯中倒影

把药吞了下去,就看到无

数追兵,似乎已开始变得透明,

仿佛,一群吐火的刀鱼自脑海涌入。

最后,他摘下了眼镜,

说:我实在无力把它们赶走,

就像无法把断刀的影子挤出这房间。

在林间

据说这片林子有些年头了。进入的人,

各怀一本,不光是溜腿的问题。

看看花草,看看两旁深褐色的树皮和

一小片翻新的苗地,白絮就

飘了过来。它们小且轻,丝状的细纹

透着光,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又能从这儿带走什么。而你,正对我

说着更大的问题。你不停地说,

让我偶尔不太适应你嘴角

泛起的泡沫。于是,我将手指向一个

稍近,但更具体的东西……。

当你再次转过脸来,我小心弯下了腰,

拾起一根不长的落木,并告诉

前面几个陌生的来人:不远处有几级

塌陷的石阶。然后转过身来

看了看手机:好,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

理想的天鹅

顺风车从傍晚的路边开了过来,

刹在火三轮斜靠的街沿,

刚好,有根蛛丝滑下了叶片。

然后,是晚饭——豆芽拌凉面。

我记得这倾向梧桐的

电杆,距离槐树的河岸十米远。

四十多年前,我曾在它边上,

用一截木棍玩水,观鱼,

看见一个女孩儿,路过的倒影

像芙蓉开得最好那朵。那一刻,

阳光很好,照耀着我,

也照耀着河边蛤蟆的出没。

霹雳鸟

记得有一次,我们游走黑龙潭,

忽略了岸边的一块石头。

稍顷,一只飞鸟向湖心扎去……,

仿佛这水有一种引力。

我承认,我已历经生存,

是你早早向我解开了她的谜底。

这不是水的涓涓或婉转,

也不是你拽不拽得紧裙子的事。

当风再次俯首,我也随时

准备放弃击水中流或无所顾忌。

那是另一个张开的身体,

像鸟的眼睛,鸟的羽毛,鸟的霹雳……

江介,原名王旭,北京人,年出生,曾用笔名戈多、木铎。自编有诗集《单筒望远镜》《我说·光》。有作品收入《中国诗歌排行榜》《汉语地域诗歌年鉴》等。

海洋十四行

江介

之一

从梦里被驱除出境,不得不走在

道路上。早晨你撒出去网,

收获我身体里的悬崖。码头上繁忙,

到处搬运自己身体,白雪皑皑。

云山雾罩。呼吸两场雾霾。

从脸盆里无数次听到——翻滚的海浪。

撒出去身体,收获无数张网。

黑果实低垂着,从世界这棵树上无法采摘。

远景中你张开双手,徒劳地触摸

这头大象。我们瞎了,

身体照出自己迷失的面孔。破碎而闪烁的自我。

一直溺水、呛水,沙滩上几只鞋子散落,

无声地呼号漂浮起我。你看着看着,

我们似乎从未——真正生活过。

之二

都是些碎片:叔本华、尼采、维特根斯坦,

在体内嘈杂。时代以这种方式

在身体里粘满创可贴——忙不迭地修饰。

拔不出来碎玻璃,你富庶得足够自满。

书籍在书架上,名字在名声里播散,

他们倨坐在那儿。空洞的空间志,

你吐不出来一根鱼刺,疼痛着方式,

挣扎喊出来:“疏离”比“紧密”更值得自满。

怀疑使你愈加虚弱,虚无主义的细雨

洗亮庭院,身体里氤氲一片;

大玩具玩旧了玩厌了,欲语却失语——

失去即收获。这个世界找不到一个恰当比喻;

台词也说得厌了,人们忙着各种入世方案。

一次又一次失踪,你还在疲倦而绝望地练习造句。

之三

旧书市场里旷日漂泊。你是尤利西斯的反面,

在历险中找寻丢失的家园。

踩着别人的影子,身体里无数碎片喑哑着嘈乱,

再也无法归来,对世界你交不出名片。

地上摊着一张张面孔,肮脏、陈旧,积满

灰尘,反照出上面游荡的另一张张脸。

掉入人群,又被喧闹漂起来,你失重并浮悬,

像一颗尘埃被天空积攒。

所有杂沓、重叠的幽灵反复闪藏。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梦呓

在你身体上醒来。永远是另一个,不停地退场。

被一双脏鞋带着走来走去,不明方向。

镜子:遗忘与记忆,

你这张闪烁着无望的脸格外明亮。

之五

全部领域就是它。每天海洋

伴随轰鸣袭来腥咸,你晕眩里面,

干渴;昏暗灯光投射在身体里面,

夜读《陶渊明集》,无人为你笺注。一趟趟

公交车发往市里。那么多路人神情慌张,

伸着悖论的脖子——你如此厌倦:

闭塞的风吹来新知的严寒,

女孩用iphone11给早市挑苹果的妈妈照相。

腐烂与物欲混合发酵。那个发疯的姑娘呢?

写下的诗比冬天还寒冷——就那样吧。

写完随手塞进抽屉——再不过问了。

给个支点,依然撬不动小镇——还等什么呢?

小超市水牌上倒映出你的脸——就那样吧。

白天还是白天,夜晚还是夜晚——旧我和新我呢?

之六

“你在废弃一座矿山”父亲的脸像

一座大山压下来。这时才记起来

原来一直被生活,被它指摘;

不停地换气。你踉踉跄跄。

他们在舌头上兜圈子,但你转向

在身体里翻箱倒柜。“你在

买椟还珠。”冬天在

肉体上患得患失。看起来一切正常,

反倒你不正常。“我是个病人,

这世界很健康。”感觉寒冷。救赎

自己,一只大手从纸里伸

过来,从海洋里抢救溺水人

你,大口大口地吐出

这个时代海水,却始终拍打不开禁门。

之七

写作这面镜子,照出来你倔强的胡茬,

荒芜的面庞,以及虚无的眼神。

明天是即将过去的今天和昨天。你这流亡人,

从个人境遇里不断地打捞,观察。

左(右?)脚带动右(左?)脚,在连环错误中开始自我审查:

怎么走都不对;影子沉沉,

我们面面相觑。影子说:看哪,这人!

——“我的苦难配得上自己的才华。”

隐忍再隐忍。死海里漂浮起你,

得以保全性命。小心翼翼地提炼和蒸馏,

酒神照耀哆嗦的嘴唇:自己诞生自己。

另一个病体康复,尽管衰败的还是你,

为迎接更大的打击——满足命运的诉求,

在纸上一再强化“夜晚猫头鹰”的记忆。

之十

墙上悬挂一面镜子,梦照出

斑驳的现实,*昏脱落,油漆

斑块散落一地,逼仄而凋敝

的房间,更像一件黯淡的遗物。

还是无法企及。沾染的小拇指惊厥地叫出

油漆桶。一下你也空了,比

装修现场还要狼藉。

有所避讳,你尽量不去碰触。

清醒,还是沉醉?

你吃面包的时候也被面包吃,

一点点撕碎你;那些诗里汉字张着绝望的嘴——

饥饿累累却大腹便便是谁?

傍晚吧唧着嘴巴很响;一直

临空书写“咄咄怪事”;你只想睡——

之十二

身体里一半白昼,一半黑夜;

白昼冷浸黑夜,黑夜则浸在白昼

……面孔明暗不定,有

就是无,旋即被湮灭,

涟漪一圈一圈地依次而来,黑夜

在身上泛起波纹,被诅咒

着写下晦暗的密码,失之于宽宥

的时间啊。死结——一直解啊结……

谁在河那边梦到你?我看不清楚,

成片萧瑟的芦苇在风中摇摆,

“来活着中死去活来了。”欲渡——

舟楫呢?腥咸碎沫子溅在身上,你反复

在身体里溺水。道路在

手中变短,反思很长,难得糊涂……

之十三

瘴气缭绕弥漫,发生于体内

——蝗虫飞向一块田地,顷刻间

什么也没有了;蔽日间,

天暗了下来,即使蛇影弓杯,

你只能连连败北,

一连串蝴蝶效应,啮噬而被啮噬的挫败感

无孔不入。“继续耕种吧。”那份病案

折射在我的文字里,黎明前你的漆黑。

连所有写下的文字都能打败你、

检讨你,你鼻青脸肿,似乎不可饶恕,

蚊蝇“嗡嗡”叮咬着,骑着你

飞翔。它的翅膀煽动你,

“还没有得到我的感谢,我正长的前路——”

苏鲁支给你装上压舱石,铁锚深抓进淤泥……

之十四

道路从来不曾变短,请看我掌心的海岸线,

继续绵延——致死的疾病。

“打碎并孕育自己”,意味着破冰,

鹰隼眼里照出来太阳之影。你或许看见

“葆光”①,它打量深渊,

那些掉进去早已被淹没的诗人被拖进黎明。

“人是精神,成为其自身”②,作为隐喻疾病

的克尔恺郭尔再次使人目眩;

神秘的海洋拉网出来

天空,那些星星逃逸。然后慢慢淌满血污,

黎明来了——伴随天籁。

我们全都眯着眼——金色太阳开不败,

“那是伟大的正午——”③

不愧地将我们的黑眼睛采摘。

注:

①出自《庄子》中的《齐物论》。

②出自克尔恺郭尔的《致死的疾病》。

③出自尼采的《苏鲁之语录》(徐梵澄译)。

——选自《诗歌月刊》年第8期先锋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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